INBORN
*纯粹虚构 无cp
我们行走在这个世界上，有着不输给任何人的光芒。
全昭妍醒过来的时候，上半身热得发烫，下半身又冷得近乎失去知觉。她伸了伸手，发现自己无意识间把被子拉得太高，要自杀一样地堆到鼻子下面，双脚被可怜地露在外面。空调呼呼地吹出热风来，吹到发麻的脚趾上，一阵刺痒的痛意。全昭妍慢慢坐起来，酒店的窗帘拉着，看不清外面的天色。她没带隐形眼镜，挣扎着摸到床头上的手机，打开发现只有晚上八点。她有一点发愣，头像喝醉酒了一样地痛，到手机屏幕暗下去才想起来自己吃完晚饭有些不舒服，头重脚轻地回来拉着被子就睡了。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，Minnie的箱子——粉红色的，三十寸，很有存在感地靠在墙角。地上散乱地摊着两个人的东西，又很有分寸感地互相划开界限——全昭妍盯着那些东西发呆，她和那个姐姐稍稍有些合不来的意思，可是，她想，很有活力地，这些事情的话，总能够解决，也总要解决。
她下床去洗手间查看自己的情况，洗手间兼浴室兼化妆间也没人，Minnie不在。镜子里的全昭妍显得稍微有点苍白，唇色淡淡的，像是马上要淡到融入白色的瓷砖里。她有点没兴味地撩撩头发，把本来就有点干枯的头发撩得乱糟糟。
“没意思啊。”她撑住白色的洗手台，试图和镜子里的自己搭话，“你也这么觉得吧？”
她说完又后悔起来，心里甚至有点发毛，想到高中生的时候躲在被窝里看的都市传说。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镜子，镜子里面的人也看了她一眼。她慢慢地倒退出去，很大声地关上洗手间的门，镜子消失之后，又觉得自己好笑起来。
这一层楼都被包下来，因此全昭妍穿着作为睡衣的大衬衫和运动短裤就走了出去。隔壁没人，灯只留了房门处的一个，全昭妍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门口咬着嘴唇，Minnie和徐穗珍和赵美延都出去了，留她一个人。她突然不想去看宋雨琦和叶舒华的房间，想到如果她们也不在，就心里一阵不爽。她就好像一个正在参加三门游戏的观众，可是她都不知道三扇门后面是不是会有想要的豪车。
虽然手握着门卡，但全昭妍还是先敲了敲门。从里面传出一个模糊的声音，听不清在说什么，但全昭妍一下心情就好了起来。来开门的是宋雨琦，还没卸妆，手里抓着一大包化妆棉。里面传来叶舒华的声音，是中文，她听不懂。宋雨琦回头说了一句什么，转过来对全昭妍说：“感觉好点了吗？”
“好一点了。”其实全昭妍根本想不起来她之前难受到什么地步，“我能进去吗？”
“舒舒，”宋雨琦向房间里面喊，这次用的是韩语，“昭妍姐要进来，方便吗？”
里面一阵意义不明的响声，全昭妍和宋雨琦都很无奈地笑了一下。
“进来吧。”宋雨琦说，“没什么事。”
全昭妍说了声“打扰了”，走进房间里面。叶舒华穿着睡衣，叽里呱啦地乱叫着在床上滚成一团。房间里的沙发和椅子全被放上了免税店的购物袋，全昭妍环视了一圈，找不见地方坐，指着宋雨琦的床说：“我坐这里也可以吗？”
“啊，姐坐吧。”宋雨琦漫不经心地说，“我先去洗漱了。”
“卸妆吗？就在这里弄吧。”全昭妍指着镜子说，“可以的吧？”
叶舒华抬头看了她一眼，又继续把脸埋在被子里。
“这姐怎么回事，今天这么粘人。”宋雨琦打趣了一句，从桌子上的瓶瓶罐罐里抓出一大瓶卸妆油。
“出去过了吗？这么多东西。”
“大部分是雨琦买的。”叶舒华的声音在被子里闷闷的，“我好孩子哦，我很省钱的。”
“要买就买嘛。”全昭妍心里想笑的，可嘴上不知道怎么回事，笑不出来，“去哪里的免税店了？”
“乘了电车的。”叶舒华被闷得发慌，抬起头来说，“我是完全不懂，只好跟着走。”
“出去了那么久？”
“姐你也睡了很久。”宋雨琦闭着一边眼睛说，上面敷着卸妆棉，“好几个小时，我们都回来有一会儿了。”
全昭妍舔了舔嘴角，过了一会儿说：“穗珍她们也是？”
“我们没有一路走，”叶舒华吵吵嚷嚷的，“大姐好疯，差点崴了脚，傻瓜，果然是。”
全昭妍打了个哈欠，疲惫好像一瞬间席卷了她。宋雨琦用卸妆棉擦着眼妆，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：“没事吧？看着脸色好差。”
“有点累。”
“果然是吃不惯生鸡蛋？”
“谁说得好？”全昭妍含糊其辞地说，“可是也不觉得要拉肚子。”
“真的要拉姐姐务必回去啊。”宋雨琦开了个玩笑，sense正好。
“啊，日本。”全昭妍向后倒在宋雨琦的床上，天花板暗暗的，略有些坑洼的米白，“之前来过吗？你们？”
“我好几年前旅游的时候来过。”宋雨琦说，开始收拾桌上五颜六色的化妆棉，“那时候去的是关东，还是夏天，北海道这里完全没来过，好冷，简直要僵了。”
“我来看过樱花前线。”叶舒华双眼亮闪闪地说，“樱花前线”说的是日语，全昭妍花了一会儿时间才理解上来，“可是风好大，完全没看见什么。”
“怎么都是点糟糕的回忆。”全昭妍开玩笑地说，“这次来完全是购物。”
“还能够干点什么呢？”叶舒华接了一句话，宋雨琦和全昭妍对视了一眼，互相都没说话了。
“我说错话了？”叶舒华很小心地看颜色。全昭妍突然从床上弹起来，把宋雨琦吓了一跳：“我把洗漱用品拿过来，我在这里洗脸。”
“为什么不在自己房间洗？”宋雨琦问她。
全昭妍不说之前对着镜子想到的幼稚的都市传说的事情，回头冲宋雨琦抛了个媚眼：“是你说我今天很粘人。”
往回走的时候正巧看到徐穗珍提着大包小包站在房间门口开门。全昭妍舔了舔嘴唇，站在几步远的地方问她：“回来了？”
徐穗珍没看到她，有点惊异地抬了抬头：“啊，对了，Minnie的东西在你们房间里，我堆着了。”
“她们两个大姐呢？”全昭妍帮徐穗珍开门，“怎么只有你？”
“大姐她没乘上我们那班电车。”徐穗珍有点无奈地笑，“Minnie姐下去陪她，大概总还有一会儿才能到了。”
“早知道应该乘保姆车去。”全昭妍嘟哝着。
“姐们儿，之后想乘还没法乘呢。”徐穗珍用肩膀挤开门，“等到真的有人气了，连门都没办法出。”
全昭妍抬着头死死地盯着徐穗珍，盯得后者都有点莫名其妙。
“一会儿再来找你聊，哪儿都别去。”她突然风一般地说，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了出去。
再次回到宋雨琦房间的时候宋雨琦已经收拾停当了，拿着卷发筒给自己的发型做定型。
“姐，泡面头特别辛苦，知道吧。”她一边卷一边抱怨，“好累，真的繁琐。”
“但是你这样可爱。”全昭妍用手死死拢着她的脸颊，在她头顶亲了一口，都不给宋雨琦反抗的机会。
洗手间有两个洗脸台，全昭妍和叶舒华并排站着挤牙膏。盖盖子的时候，叶舒华突然说：“昭妍姐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看了那个，舞台。”
“这孩子没头没脑地在说什么？”
“那个，之前参加unpretty的时候的diss舞台，”叶舒华给自己脸上抹洗面奶，含混不清地说，“我看了，姐，很帅气。”
全昭妍一下子心里有点五味杂陈，只好把牙刷塞进嘴里：“帅吗？帅就好，两年前的事情了，很怕自己做得不够帅。”
“帅是帅了，”叶舒华往脸上泼清水，“姐，我有一句话。”
“说吧，大家不要遮遮掩掩地就好。”
“很帅，姐姐，不过也觉得，和我认识的昭妍姐不太一样，知道吧。”
像是怕全昭妍理解不了一样地，叶舒华又若有所思地补充了一句：“我来公司的时候，姐姐已经参加过unpretty了，所以不知道那之前的昭妍姐是什么样的。”
“距离感？”全昭妍干瘪瘪地说。
“有些吧，”叶舒华侧着头看她，“可是真的很帅，姐，我没见过的帅，真的很帅，做得好。”
全昭妍拿着漱口杯敲响了徐穗珍房间的门，徐穗珍换了睡衣，但还没卸妆，正在整理买回来的东西。全昭妍顺手把漱口杯放在桌子上，徐穗珍看见了，稍微皱了皱眉头：“非放在那里不可吗？”
“要用？”
“想拿来整理东西。”
“那我拿在手里吧。”
“放床头柜吧。”徐穗珍努了努嘴，“等会儿不要忘记拿走。”
“我可以坐床上吗？”
“坐大姐的床吧。”徐穗珍像猫一样狡黠地笑，要做恶作剧，“等会儿别告诉她。”
全昭妍一边叫着“好过分”一边一屁股坐了下来，还嫌不舒服，又往后躺。
“出什么事了？”
“我能说吗？”全昭妍翻了个身，变成趴着。徐穗珍没有拉窗帘，札幌的夜景一闪一闪的，流金逸彩的珠宝一样。“明明是队长，这样会不会很怪？”
“说吧，不说就走。”徐穗珍很冷淡地说了一句，对着镜子摘美瞳。
“哎，好过分。”全昭妍摇摇头。
两个人又沉默一会儿，全昭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：“midi键盘好重。”
“说什么？”
“我说，midi键盘好重，所以我没拿到这里来。”
“我们本来就是来彩排的。”徐穗珍说，“要作曲回工作室会更好。”
“真的这样就可以吗？”全昭妍卷着头发玩，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定发型的宋雨琦，“感觉不太好，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太好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或许听说过吗？”全昭妍又转成仰躺，“现在很火的前辈，刚出道的时候，就算跑行程也要带着作曲的工具，没日没夜地这样作曲，才成为现在这样。”
徐穗珍没说话了，全昭妍看见她从镜子里盯着她，等着她的下文。
“说实话，”全昭妍看着天花板，淡淡地说，“未来在哪里，其实根本看不见。拿奖的时候，和neverland说，之后也会好好努力，请他们继续应援，可是彼此也知道，只要是人，总会有分歧，也总会有分开的一天。未来是向上的，还是向下的，现在还在迷雾里。”
“快就着这个心情去写rap歌词吧。”徐穗珍损了她一句，看她受伤的表情，又补充道，“可是我们也只有好好努力，对不对？有谁会继续应援，有谁会离开，有谁会看见我们，不是我们可以去左右的事情。”
“不过我们比谁都清楚吧？”全昭妍抱着身旁的被子。眼睛盯着床头柜上的漱口杯，“努力，也不是只要努力就够了。不知道运气在谁那边的时候，要努力到极致，才能给自己争取到一点点希望，可是如果运气不来，这一切也会完蛋的。”
她们想起一些练习生时候的事情，脸色都晦暗不明。
“每次飞行程的时候，都觉得‘啊，总算能休息一会儿’。因为期待值太大，每次工作室里都是一大堆头发，总感觉这里也做不好，那里也做不好。”全昭妍一口气说下来，微微喘着气，“现在不知道为什么，又觉得自己有点罪恶的感觉，好像为了自己的心理压力，把原本应该做的事情逃避掉了。比我更有天赋的哥哥也比我更努力，所以他们才是最好的，已经不仅仅是觉得对自己不负责任了，觉得对你们也不负责任。”
床的一边陷了下去，徐穗珍坐过来，轻轻地抚摸着全昭妍的头顶：“怎么回事，为什么这么想？”
“知道刚刚舒华和我说什么吗？”全昭妍觉得眼眶有点发痛，沉沉地叹了口气，“说觉得unpretty的我，帅气得不认识，有距离感，好像不是认识的昭妍姐。”
“压力好大啊，可怜的我们昭妍。”徐穗珍用哄小孩的语气说，让全昭妍稍微有点不爽。本想说“我不是小孩了”，又想说，“我们还是同岁”，可是又觉得徐穗珍抚摸她脊背和头发的力气十分舒服。
“现在好想睡。”全昭妍闭了闭眼睛，“可是又觉得这样就睡了还是在逃避而已，逃到非意识的世界里。”
“可是你总要睡的，对不对？”徐穗珍说，低下头在全昭妍额头上碰了一下，门口传来房门锁转开的声音。
第二天是带妆的彩排，在北海道的十二月里穿着长靴和裙子稍微有点让人发抖，但也不是接受不了的水平。为了确认舞台的动线，六个人在现场来来回回地上下了好几十遍，最后连腿都抬不起来。上了保姆车，叶舒华大叫腿酸，徐穗珍伸手去给她揉腿，赵美延也想上手，被叶舒华躲了过去。
“舒华，”全昭妍坐在最前面，用u型枕圈着脖子，“今天的dance break，又出错了吧？”
她从后视镜里看到舒华缩了缩脖子：“姐看到了？”
“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很堂皇，不可能注意不到。”全昭妍叹了口气，宋雨琦看了看脸色，转头和Minnie聊天。
“对不起。”舒华气势很弱地道歉。
“道歉就好了吗？”
虽然全昭妍口气并不强硬，但车里还是一下安静下来。赵美延眼神乱瞟，徐穗珍看看全昭妍，又看看叶舒华。
全昭妍也一下被安静搞得有点懵，放软了语气说：“不是道歉的问题，舒华，要有能够做好的信息。”
“嗯。”叶舒华轻轻地说，“姐姐，会做好的。”
下午又是自由活动的时间，叶舒华走不动路，和赵美延留在酒店睡觉，Minnie和宋雨琦又乘着电车跑去免税店。徐穗珍吃完午饭在电梯里问全昭妍：“想出去逛逛吗？”
全昭妍本想说“算了”，可徐穗珍举起手机屏幕贴到她脸前：“昭妍，今天圣诞节。”
全昭妍愣了一下，恍然大悟一样地嘟哝着说：“怪不得昨天拿回来的免税店袋子都红红绿绿的。”
“去神社吗？”徐穗珍问她，“附近就有，不大，但是安静。”
十二月的札幌雪已经很厚了。神社里只有寥寥几个人，巫女拿着扫把把未化的积雪堆到路边，清理着路面上的积水。
“今天有感觉好点吗？”徐穗珍一开口，呼出的热气就在空气里变成白汽，“晴天，真好，昨天晚上又下雪了。”
“总感觉，”全昭妍穿着羽绒服，平底鞋抚弄着有点酸痛的脚背，“没有自信也只有去做了，不是没有自信，天上就会掉现成的歌给我。”
“pd不会高兴的。”徐穗珍吐槽了一句。
“能每次都完美完成的自信，”全昭妍把脸埋进围巾，只露出两个眼睛来，“说实话，到现在都没有。所以Minnie姐每次拿新人奖都哭，我反而特别能明白那种感觉。走错一步就会掉下去的，最好把那一边想成没有尽头的深渊。就算是下棋，要每一步都走对，也没人能够保证，可至少不要做错的事情。”
两个人站住了，面前就是最大的那个鸟居。
“走过去的话。”徐穗珍抬头看着红色的柱子，“只要走过去，内心的尘埃都会被洗干净的，黑暗的东西都会被擦去的。”
全昭妍小小地笑了一下：“神看得见的，对不对？”
“至少在圣诞节不要想不好的事情。”徐穗珍说。
她们走了过去，全昭妍闭上了眼睛。至少在圣诞节要觉得，她想，这一切都会变好的，这世界上一切的一切。
——end——